夜听西江

对梧州的印象，既熟悉又陌生。

说熟悉，因梧州是广西的东大门，毗邻广东，有“小香港”之称。梧州亦是“三江总汇”的水城，是浔江、桂江、西江的交汇处。梧州又是山城，整座城市几乎沿着狭长的河谷分布，丘陵地占总面积80%以上，极少平地。市区内的丘陵海拔大多在300米以下，其最高峰是白云山，海拔367米。我从南宁坐动车到梧州，抵达梧州南站后，一路七拐八拐，进入市区还走了近四十分钟，足可见其“山城”的名头并非吹出来的。

说陌生，因我虽已二入梧州，但两次都是来去匆匆，蜻蜓点水，对这座城市的认识仅仅停留在纸面上。这里的山山水水，这里的风土人情，我都不曾深入了解，所以即便身处其中，总有种不真实之感。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，特别是在这个夜晚，当我以一个纯粹的旁观者身份出现在西江岸边时，一个崭新的梧州就在我眼前缓缓展开了。

夜幕下，远处虹桥卧波，780米长的云龙大桥上灯火辉煌，一串长长的彩灯，把江北江南连接在一起。宽阔的江面上，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货轮或静静停泊，或顺流、逆流而动。我粗略地数了数，就眼前这片水域，单货轮就有十多艘，靠河堤这边的，是停泊的船，远处则是正常行驶的船。船上灯光摇曳，星星点点，宛若天上星，倒影在水面上，一阵波浪涌来，瞬间荡起一片星海。哗啦啦的浪花声，哒哒哒的发动机声，还有时大时小的说话声，从江面上传来，一阵接一阵，让人不禁浮想联翩。

早些年我曾在报纸上看过一篇散文，写的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梧州女孩在梧州生活的点滴。她的生活中有骑楼老街、粤剧场，有饮早茶、吃河鲜、喝冰泉豆浆和龟苓膏，还有洪水浸街、防洪堤的修建等，一帧帧充满烟火味的故事，很是浸润人心。这个女孩后来坐船到广州上大学，自此留在珠江岸边工作，但她时常向西回望，只因——梧州是她的故乡。

梧州骑楼城。梁广辉 摄

今夜，素月星辉，我站在西江岸边，仿佛听见这个梧州女孩在跟我作精彩的现场讲解：“水是梧州人的另一种血脉。水路，从梧州的历史上看来，等同于财路、生活之路。水路的发达，成就了梧州自古以来的‘百年商埠’。”1897年，腐朽的清政府与英国订立《中英滇缅境界及通商修正条约》，其附款开放广西梧州作为对外通商口岸。同年6月，英国在梧州大东桥下设立海关收税，梧州正式开埠通商，自此开启百年商埠的历史。

眼前的西江，由桂江与浔江汇流而成，桂江上游可通桂林，浔江上游是郁江、邕江、红水河等，可通达南宁、柳州、百色及沿江城镇。旧时每年春夏之际，碧绿的桂江水与黄橙的浔江水在此交汇，形成一道独特的“鸳鸯江”。一浊一清、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水，相依相偎、难舍难分，恰似戏水鸳鸯，从而形成了梧州八大景之“鸳江春泛”。宋代文学家苏东坡获赦途径梧州，泛舟鸳鸯江，面对清浊分明的江水思绪万千，为此留下“吾爱清流频击楫，鸳鸯秀水世无双”的千古名句，更让鸳鸯江声名远扬。

我虽无缘见识这一黄绿相交的独特自然景观，但幸得见眼前舟楫往来，一江春水向东流。同行的梧州友人告诉我，其实鸳鸯江一景如今已经难得一见了。我心下好奇，问他为什么？友人手指浔江的方向，对我说：“那条原本浑浊的浔江水，现已恢复为碧绿色，甚至比桂江水还清呢！”听友人此番解释，我心中疑团顿时消散。看来，这些年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，环境治理好了，鸳鸯江的消失也就不足为怪了。

现如今，平陆运河工程可行性研究报告正式获批。这意味着，广西又一世纪大工程——平陆运河的建设正在加快筹备推进建设中。梧州，这座“百年商埠”，在连通西江“黄金水道”和北部湾港口之间，又将迎来新的挑战和发展机遇。

（作者简介：李庆益，广西作家协会会员，作品散见《人民日报海外版》《中国国门时报》《新民晚报》《意林》《红豆》《三月三》等报刊）